第250节
作者:若兰之华      更新:2025-01-24 16:53      字数:3084
  韩云涛似有意外新君会猜出自己身份。
  笑了笑,道:“是末将分内之事。”
  卫瑾瑜知道谢兰峰与谢琅父子相见,必有许多体己话要说,便没再久留,起身道:“朕恰好有些疲累,有劳韩将军带路了。”
  “陛下请。”
  韩云涛和煦一笑,掀开帐门,自在前面引路。
  帐中只剩下父子二人。
  谢琅起身,再一次撩袍跪落,跪伏在地:“孩儿见过父亲。”
  谢兰峰叹口气。
  便是面上再严厉,父子许久未见,甚至险些阴阳相隔,又岂会真的不挂念儿子。
  道:“起来吧。”
  谢琅笑着起身。
  谢兰峰拍了拍儿子肩膀,问:“还疼么?”
  这一下拍到肩上的伤,谢琅嘶一口凉气,忍不住道:“爹您还知道心疼您儿子啊。”
  谢兰峰冷哼。
  “依我看还是打得轻了!”
  “眼下是什么时候,你也敢不吱一声就把陛下带回北境,若是陛下有个好歹,你担待得起么。”
  谢琅道:“儿子带他回来,是有正事。”
  谢兰峰自然已经从长子谢瑛口中了解到一些情况,眉峰不由拧了下,问:“那梁人的巫医,当真可靠么?”
  “无论可不可靠,孩儿都要尽力一试。”
  “若是不行,孩儿再寻其他法子便是。”
  谢琅道。
  谢兰峰岂不了解儿子的秉性。
  便道:“今日天色已晚,等明日你大哥把人带过来了,你再仔细盘问盘问便是。”
  谢琅应下。
  又慢吞吞问:“娘还好么?”
  谢兰峰斜他一眼。
  “你不会自己回去看么?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“知道了。”
  谢琅自知理亏,揉了揉鼻子,闷声应了句。
  谢兰峰到底还是道:“你娘是习武之人,身体没问题,就是因为你的事耗了不少心力,前阵子与人赛马摔伤了腿,不便行走,不然今夜怕就要跑到营里来看你。”
  谢琅一怔。
  他娘骑术在军中也是出了名的,能发生坠马这种失误,多半是心神不宁。
  多半还是因为他的缘故。
  他自小独立惯了,喜欢在军营里摸爬滚打,不似老三喜欢腻在娘身边,以前一心想建功立业扬名立万,其实与娘的感情远不如大哥与老三。
  甚至觉得娘太过偏心老三。
  如今听了这话,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愧疚,道:“等此间事了,我一定回去好好跟娘赔罪。”
  那厢,韩云涛已经折返回来。
  谢琅与他见过礼,想起另一事,与谢兰峰道:“二叔他——”
  “我与你三叔已经知道。”
  谢兰峰神色倒平静。
  “他视文卿为亲子,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事实、过不去那道坎也正常。”
  “可他也是朝廷的将军,若一味陷在旧情不能自拔,也万万不该。他既请命镇守宁州,便由他去吧,你不必因此自责。”
  韩云涛亦叹气。
  “你二叔当年受过陆相之恩,才会在西京惨案发生后,冒死救出陆相唯一血脉。”
  “可惜,好好的忠良之后,移心改性,成了助纣为虐的刽子手。你二叔心里难过,也在情理之中。给他些时间,让他自己冷静一下吧!”
  “如今他待在行辕里,不愿见人,只让李梧几个亲兵守在跟前,除了痛惜,怕也是觉得愧对陆相,愧对你父亲,未尽好教导之责,无颜见我们。”
  谢琅点头。
  要告退,谢兰峰忽道:“站着。”
  谢琅只能停步。
  “爹还有事?”
  谢兰峰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,问:“你许久未见你三叔,不陪你三叔说说话,着急忙慌要去何处?”
  谢琅:“……”
  谢琅清了清嗓子,道:“我不得去安置一下随我一起北上的部将们。”
  谢兰峰一脸鬼才信的表情。
  措辞半晌,皱眉说出一句:“别怪我没提醒你,这是军中,他是君,你是臣,你若再敢——”
  “知道知道,我若再敢犯浑,您就打断我一条腿还不成么?”
  “行了,爹,孩儿真的还有要事处置,先退下了。”
  谢琅一边说一边后退,说完,一溜烟儿就滑出了帐门。
  谢兰峰:“……”
  谢兰峰气不打一处来,到底冲着帐外道:“让李崖给你抹点药!”
  “知道!”
  还有回声。
  “这个混账东西!”
  谢兰峰忍不住骂了句。
  韩云涛摇头而笑,道:“行了,大哥就别与这混账小子一般计较了。”
  “今夜难道有空,正好咱们兄弟喝一杯。”
  “你呀,还跟以前一样,惯会护着这混账。”
  二人一道在案后坐了,亲兵立刻端了新烫好的酒和肉食上来。
  韩云涛倒了两碗热酒出来,将一碗推到谢兰峰面前,道:“唯慎如今也封了王,也是要脸面的,大哥岂能还如以前一般,在人前那般教训他。”
  谢兰峰咂摸了一口酒,道:“若不这样,我如何同整个北境军交代。”
  “你不也这般想么,你若想阻止,早就站出来了,何至于等到现在才心疼。”
  韩云涛又是一笑。
  “不过要我说,这小子是该打,只带着两营兵马就敢跑到西京打霍烈,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,便是大哥当年,也没这般冒进过,也亏得这小子运气好,没把命交代在西京。大哥嘴上不闻不问,还放话要断绝父子关系,心里其实也挂念着这混小子吧?”
  谢兰峰默然。
  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,而是道:“今日我瞧了两眼他带回来的那批骑兵,他们配备的战甲和武器,与北境军大为不同,看来,与霍烈交手这么长时间,这小子成长了不少。”
  韩云涛道:“所以古人常言福祸相依,诚不欺人。你我领兵打仗这么多年,深知兵家大忌便是故步自封,这些年北梁来势汹汹,野草一般难以扑灭,不就是因为李淳阳苦心钻研咱们汉人的文化兵法么?唯慎能去西京闯出一番天地,是好事。”
  “若他一直留在北郡,有你这个威震四方的定渊王在,他这个毛头小子,不知何时才有出头之日呢。再者,这小子领兵打仗自我意识太旺盛,不按套路出牌,有时能出奇制胜,有时也要栽大跟头,只靠军法是管不住的,倒不如让他自己去拼,自己去闯,自己去感受。我瞧着这回回来,这小子可沉稳多了。”
  “自然,这小子领兵造反,虽然太过叛逆了些,可到底也是做了件好事。”
  帐中一静。
  韩云涛道:“这些年,世家当政,既要拉拢谢氏,又要打压谢氏,光是军饷粮草两项,不知耗费了大哥多少精力去与朝廷周旋,有时候简直比行军打仗还累。便是先帝,亦为稳固权势,把谢氏当做与世家博弈的工具。而今唯慎这份从龙之功,也算是给北境三十万大军最强大的一份保障了。”
  “要说担心,也不是全然没有。”
  “如今这位新君,身世复杂,经历复杂,能以罪臣之子身份登极帝位,可谓前所未有,想来心性亦非同一般。自古君王,最忌讳的便是‘功高震主’四字。唯慎年少,锋芒毕露,我有时也不免担忧。”
  谢兰峰心情复杂道:“这倒是不必担忧。”
  韩云涛意外望着这位以谨慎著称的大哥。
  谢兰峰冷哼。
  “我现在不怕他功高震主,就怕他无法无天,太以下犯上。”
  “……大哥的意思是?”
  谢兰峰:“你以为这混账东西是为什么造反?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韩云涛细细一思量,便隐有所悟,登时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。
  “这小子,当日赐婚圣旨下来时,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,如今怎么就转了性儿?”
  “谁知道,大约是瞧着人家生得好看吧。这混账东西,打小挑马就要挑最好看的那一匹,何况人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正说着话,副将从外进来,手里捧着一封信。
  “王爷,上京顾阁老来信。”
  副将恭敬将信呈到谢兰峰面前。
  谢兰峰与韩云涛对望一眼,眼底均不掩意外。
  顾凌洲身为首辅,在朝中威望与影响力非同一般,且这位阁老出了名的清正,从不结党营私,如今竟会写私信与谢兰峰一个镇守一方的异姓王,怎能不让人意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