哪冒出来的法海
作者:旃檀      更新:2025-02-02 11:51      字数:3172
  回头寺。
  徐金玉仰望头上庄重肃穆的叁个大字,和陆朝觉一起踏入寺门,心想这个名字有点别致。
  今天陆朝觉没工作安排,和她说郊区有个大寺庙,风景好,树木多,菩萨也很灵验,邀她下午一起去走走,拜一拜。
  昨天给徐金玉过生日,但她似乎没有特别开心,睡前互道晚安时,那双望着他的眼睛依旧忧郁,想到她的愿望,陆朝觉就想带她过来祈福。
  青烟袅袅,香客纷纷。
  两人慢慢步入大殿,最直观的就是叁尊金光闪闪的大佛。
  叁世佛高坐莲台,双目轻闭,无悲无喜,没有一点瑕疵,是最纯粹的金身。
  徐金玉环视四周,两侧十八罗汉像造型各异,又想到外面还有两间宝殿,供奉菩萨来着,真真个漫天神佛。
  其实她不是很想来,都说运气不好的时候去寺庙拜拜,但她觉得,寺庙是最匮乏的地方。
  所有人都在向佛祖诉说自己的缺失,所有人都在向佛祖索取想要的圆满。
  个个仰望,个个欲望。
  可是,神佛们坐得那么高,怎么听得到凡人说话?
  虽然对命理术数有所研究,她却不信鬼神,她自有虔诚,不在神像,不屑神佛。
  不过看起来陆朝觉有点信,她便收敛自己的心思,和他一起燃香下跪。
  徐金玉只闭了下眼睛,转头就去瞧陆朝觉,他高举香火,非常虔信的模样,她转回去,忽然非常希望这些金身佛像真的有灵,可以保佑他。
  陆朝觉向来不怪力乱神,只敬而远之,他更倾向一步一个脚印。而对于自己目前的人生,他觉得满足,想要的东西都得到了,想做的事情也都成功。
  反正没什么后悔遗憾,更没有求之不得,别说不想求神拜佛,是压根不需要。
  只现在,他却想恳求佛祖恳求菩萨,庇护徐金玉平安喜乐,只要她好,别无所求。
  她是个很难办的人,靠得太近,怕她会碎;离得远了,自己不耐。
  他比徐金玉大一岁,谈过两次恋爱,身处娱乐圈,也接触过太多美女,暧昧挑逗的乐趣,对他也不新鲜了。
  其实不是很懂自己怎么了,但他相信一见钟情,确认过眼神,遇上对的人就完事了,想那么深干嘛。
  陆朝觉偷偷睁眼望她,不知道他们算不算一起拜天地,古装剧就这么拍的。
  目光停留片刻,他继续向佛祖祈祷,希望佛祖庇佑她,无灾无难,快快乐乐,如果有什么事,让他来承担就好。
  两人把长香插进香炉,恭敬地出了大殿,漫步于寺内的庭院中,观赏菩提大树,发现了只梅花鹿。
  徐金玉的目光掠过鹿角,忽然侧头望向陆朝觉,唇角梨涡陷落的弧度像一道咒,“真是林深时见鹿。”
  陆朝觉心中一动,他不懂诗文典故,却清晰听见血液在太阳穴鼓噪的轰鸣——那只鹿正低头啃食苔藓,湿漉漉的舌尖卷过石缝,让他莫名想起昨夜,她舔去唇角奶油时的狡黠。
  他挑了挑眉,笑意渐浓,上前靠近几分,冬日呼出的气弥漫成形。
  徐金玉的镜片蒙了层薄雾,倒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,她的眼神闪了闪,另一句“梦醒时见你”藏在嘴里,融在悸动的心跳里。
  风吹幡动,菩提树的叶子轻轻摇摆,徐金玉别过脸,碎发扬起,陆朝觉看得喉结一滚,笑容染上些痴意。
  徐金玉往前疾走几步,新买的羊皮短靴碾过地上的绿叶,眼睛下意识往后瞥,冬日寡淡的阳光里,那人连影子都带着温度,烙在青石板上像团永不熄灭的火焰。
  好几次被他的目光搞得脸红心跳,想着摘下眼镜让视线模糊些,结果他看得更肆无忌惮,她感受得更清晰了,还不如戴眼镜呢。
  其实他眼里没有一点审判压迫的意味,不然她会特别讨厌。
  只那种浑然的温柔和欣赏,还有一点占有的暧昧,让她感觉娇羞,嘴里差点就要蹦出腻乎乎的“讨厌”。
  这个“讨厌”和那个讨厌不一样,那个讨厌带来羞耻感,激起防御抗拒。这个“讨厌”会让她缴械投降,真的把她变成一只撒娇的小猫。
  陆朝觉跟上她,仍浅笑着注视她,不多话,只伴她身旁。
  就在两人路过一处偏殿时,一个身姿挺拔、气宇不凡的老和尚迎面走来。
  老和尚目光如炬,无意一瞥,露出几分震撼,顿时锁定徐金玉,似乎对她有种特殊的感应。
  “阿弥陀佛,女施主请留步。”老和尚走到徐金玉面前,声音洪亮且充满威严。
  两人停下脚步,徐金玉不解道:“师傅,有什么事吗?”
  陆朝觉则上下打量他,心生警惕。其实平时倒不这样,他并不是个多心的人,只是对徐金玉有关的不由在意。
  老和尚温和询问,“不知女施主可否告知生辰?老衲观你面相非凡,不是寻常人。”
  徐金玉犹豫片刻,轻声说出生辰,老和尚点点头,似有了悟,接着又要求看她的手相。
  看了几秒,陆朝觉把徐金玉的手拉回,这和尚眼珠子都快掉到她手上了,什么玩意盯着人姑娘的手心看。
  “这位师傅,我们就是一般人,拜完佛就要走了,该回家了,金玉。”
  他莫名的有些不悦,心底隐约冒出不详的预感,拉住徐金玉想离开。
  “阿弥陀佛,施主且慢。”老和尚双手合十,语气坚定,“女施主命犯罗睺,不男不女,非人非妖,魔障极大啊。”
  “怎么说话呢,你这个和尚咋还骂人。”陆朝觉眉心微蹙,不满地审视他,沉下的眼神带着一份凌厉。
  “施主误会了,老衲没有诽谤之意。这位女施主命运多舛,不入世俗,皆因凶星罗睺转世,罗睺执念深重,天地难解,但执念反身即菩提,是大智慧大神通。”
  老和尚越说越来劲,跟看到金山似的,“女施主独具根基,不如拜我为师,跟我修行,我传你衣钵,百年之后,得见真如啊!”
  “什么?”陆朝觉眉头皱紧,觉得他的话太过荒诞,简直莫名其妙,“这位师傅,您说话太奇怪了,我们连您是谁都不知道,不过我们也不想知道。”
  “金玉,我们走吧,别理他。”陆朝觉转头看向徐金玉,握住她的手腕,带着几分紧张。
  老和尚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生气,只和颜悦色道:“老衲法号修昙,乃本寺住持,修行多年,阅人无数,从未见过女施主这样难得的根骨,若能点化,必成大器。”
  陆朝觉冷笑一声,“就算你是住持,也不能随便给人扣帽子,什么猴子转世,听起来像编故事骗小孩。再说了,她不信这些东西,对成佛修行也没兴趣,你找别人吧。”
  “凶星罗睺,魔障深重,煞气弥天,”修昙主持双手合十,对徐金玉劝说,“你如果随我出家修行,不仅可以避祸消灾,更能成就大道,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机缘啊!”
  “少特么扯淡!”陆朝觉终于按捺不住,猛地向前一步,将徐金玉挡在身后,“我不管你是谁,别搁这演法海,她就一普通人,有自己的生活要过,你一个和尚要个姑娘跟你出家,是正经和尚吗你!小心我告到宗教局!”
  真不知道哪冒出来的法海,陆朝觉现在特别理解白娘子水漫金山,换他他也淹,好端端的拉人出家,叫什么事啊。
  修昙主持却露出几分怜悯,“施主何苦呢,女施主一言不发,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不愿意?”
  “她那是懒得理你,”陆朝觉轻蔑道,“谁想理个疯和尚,你还是自己发癫去吧。”
  “施主,一切恩爱会,无常难得久。生世多畏惧,命危……”
  “神经,”陆朝觉低嗤一声,拉起徐金玉的手,对她轻哄,“金玉我们回家。”
  “等等。”徐金玉按住他,忧郁的面容扯出几分礼貌的弧度,对修昙主持说,“你说的我知道,后面说的我也知道,由爱故生忧,由爱故生怖,若离于爱者,无忧亦无怖。其实我不是没想过出家,但我太爱吃肉了,也守不住清规戒律,我六根不净,难堪大用,多谢师傅好意。”
  “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,阿弥陀佛,”修昙主持双手合十,有些失望,看了一眼陆朝觉,又面对徐金玉,和蔼笑道,“无论何时,只要你愿意,佛门永远为你敞开。”
  原来拿佛门的offer这么简单,合着一直投错简历了,徐金玉苦笑,微微点头。
  陆朝觉见状,不禁心里郁闷,直接强硬地拉着徐金玉,往寺庙外走去。
  修昙主持站在原地,望着他们的背影,面容无奈,轻叹道:“阿弥陀佛,痴男怨女。”